山光照檻水繞廊,舞雩歸詠春風香。
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唯有讀書好。
讀書之樂樂如何?綠滿窗前草不除。
宋‧翁森〈四時讀書樂‧春〉
翁森,字秀卿,號一瓢,宋末元初,臺州仙居(今浙江仙居縣)人。南宋覆亡,翁森立志不仕,隱居教學,創建「安洲書院」,以朱熹白鹿洞學規為訓,教導弟子。 堅持以儒術教化鄉人,從學者先後達八百多人。元代廢科舉,鄉里人甚少攻讀經典古籍,學風日下,尤其地處窮僻,文化凋蔽,經翁森力挽狂瀾,耕讀之風遂漸復甦。翰林學士陳剛中曾為之作《安洲鄉學記》,以記翁森戮力推動學風、造福桑梓實錄。
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1287),道士翁道全於仙居縣東南三十五里處建「葆真書院」,翁森為之作記。所著《一瓢稿》內〈四時讀書樂〉詩篇,膾炙人口,後被選編入民國時期的初中國文課本。
〈四時讀書樂〉分春、夏、秋、冬四首,吟詠不同季節裡的讀書之樂,斯樂無窮哉!首篇〈四時讀書樂‧春〉,亟言春光明媚,置身書香更勝花香,「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膾炙人口,傳誦不歇。首句「山光照檻水繞廊,舞雩歸詠春風香」。即以廣袤山光水色揭開春回大地的美不勝收!「檻」: 欄杆。「舞雩」: 周朝時魯國求晴禱雨的祭壇,叫做「雩臺」。位於曲阜城南三里的沂河北岸。《周禮‧司巫》:「若國大旱,則帥巫而舞雩。」鄭玄注:「雩,籲也,嗟而求雨。」 國內發生旱災,國君領著巫師到雩臺,巫師跳著求雨舞蹈,懇求上天降下甘霖。「雩臺」遂亦謂之「舞雩臺」。「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論語‧先進第十一》暮春三月,穿上春衣,陪同五、六位成年人,六、七個小孩子,到沂水邊沐浴,在舞雩臺上吹吹風,然後一路唱歌回家。「舞雩歸詠」即用典於《論語‧先進》。春臨大地,一脈青青山色和房舍四周的翠竹欄杆相互輝映,蜿蜒流水曲折圍繞著長廊,悠然水色山光,好一幅恬靜清爽的如畫風光。「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庭院鬱鬱蒼蒼的鮮碧參差怡人,枝頭上啁啾鳴叫的禽鳥,似乎是我知交好與我的朗朗讀書聲唱和一般。輕盈旋入水面的落花,或叢或散,或白或紫,錯落有序,猶如一篇好文,耐人細細品賞。詩人以慧眼觀書,以詩心閱大自然,處處是好友,篇篇皆妙文。
「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唯有讀書好」。「蹉跎」: 浪費光陰。「韶光」: 春日美好時光。一個人的青春,猶如一年妍麗春光,一不留神,就消逝得無影無蹤,徒留惆悵扼腕。「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真是暮鼓晨鐘!「腹有詩書氣自華」,青春年華擁有的是一副「金頭腦」,耐操、效率高,隨年紀增長就每況愈下!而「讀書」正是年輕人最值得的投資,終身受用。書中自有顏如玉、黃金屋、千鍾粟,的確顛撲不破的至理名言。所以詩人語重心長叮嚀:「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唯有讀書好」。「讀書之樂樂如何?綠滿窗前草不除」。古聖先賢殷殷教誨: 「開巻有益」,可惜「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然而「蠹魚」肯定也不少,沉緬書海,「好書者」應各有讀書之樂,不一而足。所以詩人在尾聯自問自答,「讀書之樂樂如何?綠滿窗前草不除」。讀書之樂究竟其樂如何?就像窗前綠草任其自由自在、毫不受拘束的恣意生長,綠意盎滿窗前,映入眼簾瀟灑悅目,不亦快哉。悠游書海,徜徉文字天地,愜意汲取養分,一如窗前青草,奮力自土地吸收營養,快意向上滋長伸展,沒有被剪除的恐懼和壓力,充分享受陽光雨露,讓綠意張羅成窗前最美的風景。
「讀書之樂樂如何?綠滿窗前草不除」!如斯享受讀書之樂,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