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獨特的表現物象手法
古人用毛筆寫書法,也用毛筆來作畫,因此,運用毛筆的筆鋒,在紙、絹上留下來的各種效果,成了今日輝煌的書法和水墨畫藝術。
在書法藝術方面,有篆、隸、行、草、楷等各種書體的表現,在水墨藝術方面則有工筆、寫意、沒骨等不同的表現技法。
書畫同源
這與中國文字是象形文以及書法和繪畫所使用的工具與用筆有很大的關係。書法與水墨畫的筆墨技法有許多相同之處,元代墨竹畫家柯九思曾說:「寫竹幹用篆法,枝用草書法。寫葉用八分法,或用魯公撇筆法」。此外,由於書畫藝術同源於線條,在作品的布局頭畫面結構上,都有相似的美學觀。
書法藝術在中國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東晉 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便是行草書風的佳作,清高宗 乾隆得到此帖時,把它和王珣的〈伯遠帖〉、王獻之的〈中秋帖〉三件書法墨蹟,放在養心殿與西暖閣之間的小室中虔誠供養,並鄭重的命名為「三希堂」,由此可見乾隆皇帝對這件作品喜愛的程度。
王羲之/快雪時晴帖(局部)/東晉/墨 紙/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大雪過後,天候轉晴,王羲之以這件短札向友人表達問候之意。末行「山陰張侯」可能是收信人的名字,原本寫在信箋的封面,在此與原蹟一併摹在同一張紙上。這件書蹟以圓筆藏鋒為主,起筆與收筆,鉤挑波撇都不露鋒鋩,由橫轉豎也多為圓轉的筆法,結體勻整安穩,顯現氣定神閒,不疾不徐的情態。
唐代顏真卿雄健陽剛、遒勁健碩的楷書面貌,懷素龍飛鳳舞、迅疾駭人的狂草〈自敘帖〉,都讓我們感受到千變萬化的線條美。
顏真卿/顏勤禮碑(局部)/唐代/陝西省西安碑林
此碑是唐大曆14年(779年),由顏真卿為其曾祖所立,原石四面皆刻,僅存三面在陝西西安,原石在宋元佑年間流失,在1922年時出土,現藏於陝西省西安碑林內。因久埋土中,故未受損,歷歷如新,雄邁遒勁能傳顏書之本來面目。
懷素/自敘帖(局部)/唐代/墨 紙/28.3×755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自敘帖〉是懷素中年的作品,文章前半部記載懷素早期學習與創作的歷程,後半記錄當時名人對他草書的贊頌。懷素的用筆賦予書法線條不同的生命力,快、慢、停頓、彈躍……等力透紙背或欲躍出紙面的各種線條感覺都出現在他的作品中。
線條之美運用在水墨畫方面,我們可以先從工筆畫的作品來看。現藏於大英博物館的〈女史箴圖〉,是顧愷之為張華所著的〈女史箴〉一文所做的插圖。顧愷之處理仕女衣褶的綿密均勻線條,被後人稱為「春蠶吐絲描」或「高古游絲描」。
顧愷之/女史箴圖(局部)/東晉/水墨設色 絹/高24.7公分/倫敦大英博物館藏
〈女史箴圖卷〉是顧愷之根據西晉張華〈女史箴〉一文中的故事畫成的。「女史」指的是宮廷裡的婦女;「箴」則表示規勸的格言,〈女史箴〉代表寫給宮廷婦女看的文章,內容都是關於女子所應該遵守的道德跟節操。顧愷之利用通篇題款的方式,讓原本相互獨立的故事,整體上看起來一致。
只鉤線條而不上彩的白描畫,更可看出傳統水墨畫家只用線條就能表現物像立體感的功力。
白描:水墨畫技法名。指以墨色線條勾描物象輪廓,而不上色者,稱為白描。白描強調線條之美,具有樸素清逸的筆趣。
張大千/雪衣女/1945年/水墨 紙/77×161公分/榮寶齋藏
張大千的人物畫初學唐寅的仕女,後仿趙孟頫、李公麟,敦煌壁畫的臨摹學習更是給他極大的養分。〈雪衣女〉猶有唐人的風韻,白描的線條已將女子的五官神韻及服飾栩栩如生的表現在紙上。
文同的〈墨竹圖〉是運用單鉤的方式表現竹子,竹枝和竹葉的描繪方式在「寫」與「畫」之間,又見書法與水墨畫之間的巧妙關係,文同並運用濃淡不同的墨色,表現前後葉子的空間感,可做為「墨分五彩」的佳例。
文同/墨竹圖/宋代/水墨 絹/131.6×105.4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文同以濃、淡墨色的不同,表現出竹葉前與後的空間關係,前面的竹葉用濃墨表現,後面的竹葉用淡墨表現。竹枝和竹葉的描繪方式在「寫」與「畫」之間,又見書法與水墨畫之間的巧妙關係,可作為「書畫同源」的例證。
沒骨畫的表現方式,更是把毛筆的功用發揮到極致,由「線」轉為「面」的藝術形式由此可見。
沒骨:水墨畫技法名。指不用皴法或線條描繪輪廓外形,而直接以墨色或顏色表現物象的方法。
周之冕/百花圖(局部)/明代/水墨 紙/31.5×70.6公分/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周之冕勤於對自然界的觀察,作品以墨為彩,透過濃、淡、乾、濕、焦的墨色,表現豐富的色彩。用筆雖然不多,卻能準確地表現各類花卉的形態與質感。
呂紀/蘆汀來雁/明代/水墨 絹/121.9×75.7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呂紀用筆如風,蔌蔌之感在蘆葉上可見,畫面墨色層次分明,用筆活潑。
減筆畫則跳脫了用線條表現形象的方式,展現了水墨墨韻的精湛美感。
梁楷/潑墨仙人圖/南宋/水墨 絹/48.7×27.7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此圖摒棄了歷代以線條為主的描繪方法,眉目仍以細筆,將僧侶爛醉如泥時,口鼻歪斜的特徵,簡單數筆便將「仙人」鉤點了出來。
將線條表現在山石樹木質感和量感的筆法,在水墨畫有一個專有名詞「皴」。而古人又依照「皴」的形象,給予不同的名稱。巨然的〈秋山問道圖〉,山巒上的「礬頭皴」和「披麻皴」都是其畫風的特色。
巨然/秋山問道圖/五代/水墨淺設色 絹/156.2×77.2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巨然藉由蜿蜒的小徑,將觀眾的視覺帶入山谷間,山塢中有四間茅草屋,有一人於屋內,屋後密林叢峰對映於屋前的溪畔,表現出屋內人託隱於林泉間的閒情逸致。在山脊上作「礬頭皴」、用「披麻皴」表現山石以及用焦墨點苔,都是巨然繪畫的特色。
范寬用雨點狀的皴法表現〈谿山行旅圖〉中的黃土高原,便有了「雨點皴」的稱法;郭熙用有旋轉筆意的「雲頭皴」表現被洶湧蔚起的雲掩映的山;馬遠用「斧劈皴」表現山石紋理……。這些皴法或是轉筆、或是逆鋒、或是表現出如書法中「飛白」的筆法,在在都顯示了書畫同源,也不禁讓我們更讚嘆書法和水墨畫藝術的高妙。
馬遠/踏歌圖/宋代/水墨 絹/192.5×111公分/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馬遠對自然觀察詳細,圖繪6名村民(4名成年人,2名兒童)唱著歌,打著節拍,走在山間小路上的情景。馬遠喜用大斧劈皴描畫方硬奇峭的山石,點景人物自然生動,用不同的線條表現各種水勢,寫實能力高超。
馬遠的作品因為常有「邊角之景」的構圖,人稱「馬一角」。〈踏歌圖〉上方有宋寧宗 趙擴題寫的王安石詩句:「宿雨清畿甸,朝陽麗帝城,豐年人樂業,隴上踏歌行。」